风雪竹林屋

家在南方,可说是,屋前屋后,遍地是竹了。

屋后是一大片的紫竹林。夏天拿着吊篮在间隔一米的两棵竹子上一捆,便是悬空吊篮了。午睡最是惬意,小鸟在枝头叫着,偶尔成群的勾在电线上,偶尔仰头,偶尔倒吊着,晃晃悠悠的看着这村庄或是天际。仰躺在吊篮上,眯着眼看这些鸟儿们叽叽喳喳,或是安静如鸡,或倒吊着,不知看向哪里。风从很远的地方赶来,到了紫竹林间已是疲倦之身,也荡荡悠悠,随着一梦到西洲了。

如果沿屋向左行个几百米,就到了竹林山上。竹林是极诚实不过的了,谁愿意花时间待它,伺弄它,那片林子就长得茂盛茁壮。物有时候与人也一样,也依靠人气,人在着,这重心似乎就稳,人走了,烟气散了,它看着似乎和以前区别不大,却从里子里开始失望,等你再见着它时,才似乎恍惚间觉得,它似乎不一样了,哪不一样,你说不上来。而有些,像门头那棵枣树,等你见着它不一样时,它已颓颓将死。

竹林中间有一栋阿爷的小屋子,黄泥糊的墙,稻草堆的顶,半间厨房,半间床。那时候,天还没亮堂,阿爷就拎着锄头,寸寸走竹林。哪儿哪棵竹子粗壮,哪棵竹子老了,哪棵竹子歪了还能扳正,哪已没法子了,都如数家珍。夏天睡在这凉风习习的竹林间,很是惬意,我待在这屋子里,或是在门口等巡山的阿爷归来,和摇着大尾巴的阿黄。

等冬天,就比较难熬。巡山不能避,等山风起大雪来,我们就躲在这屋子里,火盆里烧起柴火,凑到火盆前。屋外是冰天冻地和着沁骨凉风,竹林间传来呼啸声。屋内是火光亮堂,温暖傍身。柴不用发愁,在遥远的冬天还未到来时,阿爷就会开始准备柴火,码得整整齐齐,屋内屋外都有一堵墙高。竹林总是很沉默,山风过才会偶尔发出声响,而我听不懂它的声音,它大概也从未想过要他人的明白。人与人之间,与物之间,有时候总是会有一些距离,然而互相陪伴着,就是一种温情了。

落在一个人身上的雪,我们不能完全看见。每个人都在自己的生命中,孤独地过冬。

我也从没有想过,在多年后,阿爷没有熬到他的春天。占暖还寒的春,我的本命年生日,在阿爷的床前,从清晨到夕阳斜下,看着阳光一寸寸的撤退。他一直在等,等我从雏鸟渴望的远方回家,我没有;在那年离开家的时候,他等我离家前去找他,我没有。

可是我没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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